朱鼎安：故乡记忆之一·待到山花烂漫时/深切怀念我的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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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山花烂漫时

深切怀念我的伯父 

朱鼎安

人生履痕，稍纵即逝。在记忆长河里，总有一些跃动的浪花，轻泛着亮光与笙歌……                                                   ——题记

一

在2013年12月冬季，某一天晌午，突然收到伯父辞世的消息。此时，我正在遥远的外省异乡，为生活与梦想而努力奔波着。

俄顷间，我悲伤无语。打开抽屉，捧着伯父曾寄来的薄薄信笺，从伯父字里行间，我仿佛又从时光倒影中，看到他老人家孑然一身，独居祖屋的孤寂清冷，不禁潸然泪下……

伯父朱璞，字庆曾，终身未娶。1925年11月15日生于湖南邵东县板桥乡长源村（今邵阳市大祥区板桥乡邵水村）一个书香门第，家境还算富裕。曾就读于湖南大学辰溪分校，在校加入中国，毕业后参加由中共湖南省委领导的湖南人民解放军总队湘中第一支队，在湘中及湘西南地区开展革命战斗活动。1949年全国解放后，他由湖南调往湖北武汉市，。当时，；叔父刚大学毕业，则分配在广州市设计院；只有姑妈留守邵阳老家，在邵阳地区人民医院工作。谁也没有料到，随之而来的 “”（1967—1976年。当，远在武汉的伯父，因出身成分划入当时所谓的“黑五类地主家庭”，于是屡受批斗与打击，精神上承受着巨大地屈辱，便于1973年初借重疾之由，独自返回了邵阳板桥老家。祖母过世后，伯父便蜗居乡下祖屋，足不出户，清贫相伴。

一直到，父亲方知其中原委，颇为惋惜。对我母亲叹道:“兄长年轻倔强，经受不得一些莫名委屈，却苦累了后半生。”彼时，在湘潭工作的父亲多次赶赴武汉及北京，，。之后于1981年初，上级批复同意伯父“作为退休干部提前回原籍邵阳休养”，总算了却父亲始终牵挂着的一桩心事。

多年前，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青年时期的伯父怀揣报国之志，激情抛洒热血，书写绚丽人生。而在多年后，乡村静夜，一地银辉，斗大的居室里，年迈的他平静地生活着……

“潇湘送君昭陵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敬爱的伯父辞世，享年88岁！

二

记得2006年清明节，我携妻女从外省启程，赶回板桥乡老家挂青的一幕幕场景，依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我们抵达目的地后，极目眺望。邵水河经年环绕着村庄，把家园妆扮得分外美丽。然，天公并不作美，那春雨潇潇，也仿佛尽情哭诉着人世间的不平。回望共和国历史，随着时代车轮滚滚前行，，恢复名誉。而更多平凡又伟大的小人物们正渐行渐远，逐渐淡出中华民族不屈不挠自强不息的荣耀历史……

走进老屋院落，年迈的伯父佝偻着身子，早远远地站在祖屋前等盼着我们。他头发斑白而脸色红润，眉目间流露些许刚毅，一件洗得泛白、缝着几个补丁的蓝布衫，紧裹着清瘦身躯——这就是当年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伯父吗？而今，韶华易逝，物是人非，亦让我心底徒增些喟叹与感慨。

我们向祖屋走去，这是一处典型的江南风格乡村民居。砖木混合结构，前有照（池水）后倚山。带门廊的大门敞开着，花岗石的门槛。进入门廊便是堂屋，两侧是正房，紧邻两侧是客房书房；往前走，连接着前面的大门及一排杂房，中间自然形成了一个小院子。抬头可见几处点缀着雕梁画兽，有的檐柱还有浮雕。当年，曾祖父起院名为“蕞园”， 书房名曰“抱璞轩”。 而今，因年代久远，略显破旧，加之初期，蕞园庭院被征为公用，多数房间分给中下贫农，现已所剩无几。伯父所居住的房间，亦因年久未修补，地面潮湿，且光线昏暗，确实不宜长期居住。

在本家叔伯辈的其他院落走上一遭，即有亲属邻舍实情相告。自那年伯父回湘后，始终沉默不语，偶尔又自言自语忿忿不平，难以与亲朋戚友结伴倾衷。他秉性清高倔强，时常拒绝旁人的好心馈赠与关怀，亦使儿时玩伴兄弟难以接近谈心。我父亲于2003年初病逝后，伯父每每念及兄弟手足情深，愈是抑郁寡言。回邵居于市区的叔父，也曾多次邀伯父到城里住上一段时间，都被他婉言谢绝。

返程时，伯父执意要送一程，并不住叮嘱我们,多抽空回老家走走看看。我们一一应答，极力怂恿他老人家也到城里去住一住。他微笑婉拒，只是不断细诉着家乡蕞园的氤氲花香与月朗星稀。汽车缓缓驶动了，伯父站在乡村泥泞的路口，挥手向我们道别……              

后来，伯父来信说，惜韶华易逝，现年岁已高，但对故乡依然恋恋不舍。一到明媚的春天，母亲河——邵水两岸，可见铺天盖地金黄耀眼的油菜花；远眺凤形山岗上，亦是漫山遍野开满姹紫嫣红的烂漫山花，宝庆大地到处呈现一派安定祥和景象！

三

生活在城市中心区，我们常被烦琐的工作，忙碌单调的节奏，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所困扰，乃至会疏忽那一份血脉相承的亲情交融。曾几何时，书信渐失沟通纽带作用，彼此简单的问候,似乎也变得弥足珍贵!

我记得唐代诗人骆宾王在《晚憩田家》中吟道：“唯有寒潭菊，独似故园花。”时光荏苒，世事沧桑。已故去的伯父，终归这梦魂萦绕生死相依的宝庆故园。

回首间，在那钢筋水泥的茂茂丛林之中，在那市井巷陌的攘攘冠盖之下，天下多少俊杰英雄与故国轶闻，已成世间沧海过眼烟云。但，那些英姿勃发，那些叱咤呼啸，却依然鲜活如昨……

【作者简介】朱鼎安，笔名木仁安。70后，湖南邵阳人，公司职员，现居广州。闲暇之余，喜欢信笔涂鸦，系广州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