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

［照片摄于纽约帝国大厦］

坐在窗边看书，抬头望出去星星点点，万家灯火。突然想起了两年前写的这篇旧文。两年里又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夜色和灯火，重读一遍，似乎心境却也没什么不同，于是搬运过来。

我一直觉得汉字是有温度的，比如“万家灯火”这个词。如果一定要说是多少度呢？我觉得就像是从寒风凛冽中刚刚走进一家火锅店，把手伸到炭火盆边缘上方那一瞬冻僵了的手感受到的温度。

合上《余欢》的时候一边感慨网络小说毕竟是网络小说，即使刘瑜也不能免俗；但还是被结尾处“窗外的城市，像一条河流，在他眼前缓缓流过，万家灯火如同一盏盏灯笼，在河流上浮动。”触碰到了。

于是想起了刚上大学不久时，一个人乘着89从玉泉回紫金港。秋冬下午五点多，天已经黑了起来。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城市，突然有种错觉，好像这不是天目山路，而是府西街；终点站不是浙大紫金港，而是家。紫金花路两边有很多高层建筑小区，这个时候家家户户亮起了灯。看着眼前的万家灯火，忍不住想到家里有暖气的冬天，飘着馒头的香味，放学回家妈妈都会接过我重重的书包。

于是想起来大一暑假在深圳实习的时候，有一天很晚了，我席地坐在落地窗旁。从十几层的高楼上望下去，白天繁忙的侨香路喧闹不再。偶尔车辆嗖嗖地飞驰而过，就像是把单反开到B档，车子略过镜头留下五光十色的线条一样。热带多雨的夏季，在又一场雨洗过后的城市，散发着浓重的水汽，干净安静。侨香路两侧的高层建筑亮着灯。看着眼前的万家灯火，我不忍心回过头去，好像盯着光明就可以躲开身边浓重的夜色一样。

于是想起来同样是那个暑假，一个人去广州玩。一个人坐在夜游珠江的游轮上，怔怔地看着远处海心沙和小蛮腰光影流转。我最喜欢珠江的一点是它的两岸也有住宅楼，和黄浦江畔夸张的华丽不同，这些灯光透出点点滴滴的温暖。我转过身去避开刚刚上前搭讪的陌生男子，看着眼前的万家灯火，我问自己“你难道不害怕么？”

于是想起来大二的生日，和妈妈一起乘船经过三峡到了重庆。站在枇杷山公园的山顶上俯瞰整个渝中区。远处嘉陵江上的大桥已经闪烁起了霓虹。我最喜欢重庆的一点在于高高低低的山路石阶让你在这个城市里就可以俯瞰她的全貌，亲切又熨帖。看着眼前的万家灯火，牵着妈妈的手，好像眼前的高低建筑并不是他乡，就连着飘落的细雨也都弥漫着枇杷香。

于是想起来大三刚开学的初秋，天还下着雨。我拎着箱子、背包第一次从城站到之江。钱塘江依旧安静，偶尔不大的波涛拍打着暗礁。江对岸群楼灯都亮了起来。杭州的秋雨太缠绵，都有几分讨人嫌了。再加上刚刚搬到“远离尘世”的之江山上，心中既委屈又抗拒。但是看着眼前的万家灯火还有一如往常的钱塘江，好像心情被熨过一样，平静开阔。

一个有一个场景连缀起来，拍打过脑海。全部和“万家灯火”这个词有关。那些灯火或许与我有关或者我只是路人；那些温度或许温暖过我或许只是让我平添羡慕和唏嘘。“万家灯火”和这个词本身就像是冻僵了的手伸到炭火铜盆边缘那一刻升腾起的热气，或许微弱但一定真实；或许并不为我们亮起但一定能提示我们想到生命中曾经流淌过的暖流；或许不足以温暖全身但至少让我们仍然坚定地抱有希望。